13请求

白了她的意思，他眼睫微颤，看着她，呼吸越发困难。

    “……”曹薇薇见自己一直得不到回答，就知道自己先前的结论果然是对的。他不会轻易让她回家。

    “你要囚禁我？”她问。

    他摇头。

    他确实想，但显然做不到。

    然后，奥尔伦杜的眼神暗了下来。

    想了良久。

    很久。

    终于，他开口，说：“就算是几年也好。

    “我不求你的永远，只恳请你愿意抽出生命中的几年……

    “待在我身边……”

    对任何人类来说，这都是过分的要求。

    但对恶魔来说，“请求”这样的做法是不可接受的。魔族应该强取豪夺。

    可面对眼前的女孩，奥尔伦杜无论如何做不到。

    大厅里，似乎连呼吸都成为一种巨响。

    压抑的宁静。

    几位最忠实的朋友就这样看着他们那屈尊降贵的请求者，什么都无法说，帮不了忙。

    “需要几年呢？”她问。

    “……”他踌躇，然后答，“……三年。”

    众人惊。

    曹薇薇思考良久，继续问。

    “你知道我有父母吧？”

    点头。

    “还有家庭情况？”

    点头。

    “……我能在他们回国的一段时间回家吗？当然，他们应该不会待很长时间。”

    想了想，点头。

    “我父母电话找我的时候呢？”

    他张了张嘴，但思维确实转了起来：“……他们能打到魔界，我会准备一部直通电话给你。”

    “那学校呢？”

    他犹豫。

    “怎么办？”

    “给他们假的记忆。”他说，注意着她的神情，似乎怕她可能会不高兴。

    曹薇薇歪过脑袋，没有反对。

    他稍松了一口气。

    “那三年后，你就会放我走吗？”曹薇薇很直白地问。奥尔伦杜微震了震。

    不是由于惊愕。

    只是因为太疼痛。

    他握着她的那只手，不断轻柔地摩挲，像恳切地请求。他看看她的手，再看看她的眼睛，最后，犹如用尽了所有力气般的，他低头说：“三年后……我就放你走。”

    每个从他齿缝间出来的字，都像是被打薄过的冰片——易碎。

    “陛下——！”

    众恶魔完全被这样的陛下震惊了。安达露西娅早已说不出话；其内尔不解陛下为何只取三年，时间短并不能减少魔族失去伴侣时的痛苦，反而会加重，他就深知这种痛。菲南和特拉斯切更不解，陛下为何要冒这样的险，三年后将薇薇殿下放回人界，只会置他与薇薇殿下于危险，更遑论魔界的安全！

    但魔王陛下只是冷冷地看过来，一字一字的吐出，声音虽轻，但表情残忍：“滚——开——”

    简直是嫌恶他们的存在，魔王陛下的一声驱逐竟带有魔气。

    气势太强，几只恶魔被震开老远。

    站定后，众魔迅速跪下，不敢再发声。

    很确定，那是平时的陛下。

    不……

    是比任何时候都要恐怖几倍的陛下！

    陛下他现在……究竟在体验什么样的心情？难道比陷入地狱最低层还要让人绝望？

    不对，恶魔本没有绝望。

    本没有……

    众魔抬头再次看陛下处，真实的看见陛下全身的氛围果然是他们万万年没有见到过的。连粗线条的特拉斯切都发现了，现在的陛下正紧绷着全部神经，包括肌肉的，包括精神的，他在痛苦地极力想要控制自己的魔气，不至于狂暴，但他的魔气又是那样的混乱。

    那样的不知所措。

    那样的无力。

    特拉斯切简直是看傻了。

    这边的曹薇薇被刚刚发怒的魔王吓坏了。

    奥尔伦杜发现到这一点，更握紧她的手，竭力对她说：“抱歉……请别害怕。”

    曹薇薇拼命喘息。

    她很怕，但她得忍下来。不能不忍，憋着口气憋死也要忍下来，因为她知道，她现在必须这么做。幸好在面对她时，眼前的魔王收回了先前对部下的狂怒表情。

    他的脸色仍旧苍白没有血色，看她的眼神收敛在眼睫之下，看去甚至有种卑微感。

    “三年后……我就放你走。”就在曹薇薇极力隐忍恐惧的同时，奥尔伦杜补充说：“只是，请允许我，在你回到人界时保护你。”

    几只魔顿时松口气。

    曹薇薇却觉得没有必要，丝毫没想到魔王如果真的要伤害她，又怎么会想保护她。也难怪，曹薇薇是个怀疑论者。

    她本身即很难“相信”。

    当然，此时她不知道魔族第二十一项决议的事，因此不觉得自己需要被保护。

    终于无论其内尔、菲南、特拉斯切还是安达露西娅，或者魔王陛下本人，最后都了解到了所谓人类的残酷。

    “不。”她说：“我觉得不需要。三年后，我应该就跟你没有瓜葛了。”

    从放她走，再到毫无瓜葛，她的要求竟越来越决绝。

    几只魔楞得一动不能动，看向魔王陛下。

    魔族的时间是永恒的、无望的。

    魔族对伴侣的*，是唯一的、绝对的，无法用任何其它填补。

    他们能想到的，只是在与伴侣失去任何联系时，他的崩溃。

    奥尔伦杜看看她，又看看其它地方，像没有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他又看回来，望着她的脸，当望进她的瞳孔时，他像是终于想明白了，她刚刚在对他说什么。

    “……毫无瓜葛？”他吐出这几个字。

    曹薇薇默了一默，最后还是点头。

    他不断抚摸着她的手，更加用力，试图让她能有些反应。已经能很明显的看出来，此时情感正在魔王陛下的体内翻涌。

    他努力想要挽留她。

    让她的感情更靠近他的。

    可似乎没有用。

    他握住的那只手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用上一点力道来回握他。

    但他仍旧舍不得放开。

    “没有感情”向来是恶魔的特权，是他奥尔伦杜·赛西的本质。可是，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他分明是恶魔，却会因女孩对他的无感情而感到如此难过？

    控制不了。

    无可抵抗。

    “毫无瓜葛……”他说，“好的。我会派其他魔族保护你……只要是你的希望。”破碎的话语结束，他吻她的手，克制地，轻柔地，极其隐忍。向她低垂着头，黑色的长发散落，挡住了他的脸，隐住了他的表情，但是曹薇薇感觉到了，他正贴着她手背的唇，烙铁般的滚烫。

    “只要是你希望的……”他久久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