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云深喵开心的在树丛之间窜来窜去，又爬到高高的大树上。从这里能看见下方的凉亭，云深看见景轩正在跟一个身穿靛蓝对襟长衫的年轻男子聊天。那人的侧脸眼熟至极，云深喵仔细一看，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妈呀，人界的灵虚阁要不要跟仙界的灵虚宫这么像，连弟子都是原班人马！

    跟景轩聊天的那人分明就是当年灵狐仙尊的大弟子，统领一群师弟们的严厉大师兄尉迟幽！想不到除了自己和师父，大师兄也是安然无恙，云深好惊喜。尉迟幽似乎发觉有人在看他，转过头来，在这瞬间云深早就跳下树去了，尉迟幽只远远看见那摇晃着的树枝。

    说实话，云深还是挺害怕大师兄的，他就跟仙界教科书似的冷酷又严厉，还特别讲规矩。

    灵狐仙尊当年基本不管灵虚宫的事情，尽管放手交给尉迟幽，从监督弟子修炼到大殿清洗，从挑水到做饭，各种杂务基本都是他在打理。而云深身为猫仙，天生就是随意散漫的性格，规矩什么的最讨厌了。所以，大师兄三天两头都拿他出来做反面教材，他一会儿嫌弃云深修炼偷懒，一会儿又批评他没把被子叠好，两个人总是不太对盘。

    大师兄确实是个好人啦，但是云深真的好怕他qaq！

    算了，现在找师父要紧，先把大师兄扔在一边吧。云深自我催眠的当做没看见师兄，蹦跳着就跑远了。他凭着记忆中灵虚宫的样子一路上山，走着走着却感觉有些不对劲。越是靠近师父的寝阁，他就越是感受到各种密集的防御法阵。

    法阵从半山腰开始将寝阁保护的严严实实，那强大的法力几乎让云深喘不过气。它判断出这些法阵的效果是消弭仙气以及削弱仙力，也就是说在这座灵虚山上很难使用法术仙诀，而且也会感知不到任何仙力。

    当然，灵狐仙尊的仙力也包括在内。只要他在法阵的范围里，寻踪术就没有办法找到他。但是，为什么要刻意隐藏师父的踪迹呢？

    云深正奇怪着，却已经看见了寝阁的房檐。来到寝阁它就马上把法阵的事情忘在脑后了，隔着树丛他发现师父正站在一处山崖边上。他身披绸衫，长身玉立，正凝神远眺着山间的风景，似乎在想什么心事。

    也许因为这里没有外人，今天秋离收起了障眼法，云深不需要再念仙诀也能看到师父的真面目。他躲在树丛里痴痴地看了一会儿，诶诶，灵虚大师确实是师父啊，货真价实的师父，话说世上真是没人比自家师父更美了，看着师父的脸都能吃下三碗饭呢！

    云深喵从树丛里探出脑袋，轻轻喵了一声。

    听见那叫声，秋离收回视线转过身，看见了那只树丛里的小白猫。

    云深喵赶紧又喵喵两声，他心里好希望师父能认出他，然后高兴地一把将他抱进怀里啊！

    但是秋离的神情就像昨晚在包房里看到云深时候的那样，虽然十分温柔，但并不激动，他的样子只不过是像看到了一只陌生的小猫。他俯身伸手，对云深喵轻唤着：“来来，乖咪咪，到我这里来。”

    唉，师父果然还是不认得云深了呢。

    云深喵在心里叹着气，但还是慢慢走到秋离面前，喵喵着舔舔他的手心。

    觉得还不太够，他张嘴嗷呜咬住了秋离的手指。

    师父真吐艳，说好了要跟云深成亲的呢，竟然敢把这么重要的自己都给忘了。

    秋离也不生气，还是对云深喵笑意盈盈的：“乖咪咪，为什么要咬我呢，是不是饿了？”旁边的石桌上摆着一盆糕点，他随手拿起一块酥糖放在自己的手心里，“来，吃吧。”

    是酥糖啊，云深好喜欢的！云深喵好想扑上去抱着酥糖大吃大嚼，但是看到秋离温柔的神情，他又气不打一处来，伸出肉垫狠狠拍掉了秋离手里的酥糖。

    哼，才不吃情断义绝的坏师父给的东西！

    秋离还是不生气，抱歉地笑笑说：“也对，猫咪怎么会喜欢吃点心呢，是我太粗心了。房里还有些吃剩的蒸鱼，我去给你拿来吧，你别走哦。”

    说着他转身回寝阁去了，云深喵站在原地看着师父清瘦的背影，又看看地上的那块酥糖。他默默走过去把糖拨弄到自己面前，酥糖上沾满了灰，云深喵怔怔看着它，看了很久，还是犹豫着低头咬了一口。

    酥糖真甜啊，可是，为什么尝在嘴里是那么的苦涩呢？

    云深难过极了，师父对它还是这么的好，但是这么好的师父跟云深心里的师父已经不一样了，师父已经不认得它了。

    云深越是想，越是伤心，玻璃石般的猫瞳忍不住落下了泪水。它一边哭，一边使劲地吃着那块沾满了灰尘的酥糖，硬是使劲把糖给吃掉了。这是师父给的东西，一口都不能浪费啊，就算在师父心里他只是在跟一只陌生的流浪猫玩耍，云深也想好好的珍惜师父。

    云深刚才不是故意要跟师父赌气的，云深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呢？

    无论他心里怎么想，无论他怎么的难过，师父也不会明白他的心情了。

    过了一会儿，秋离端着一个瓷碗回来了。他把瓷碗凑到云深面前柔声说：“乖咪咪，看看喜欢这个吗？”虽说是吃剩下的鱼，但秋离很仔细地把鱼骨都剔除了，留给云深的都是雪白鲜美的鱼肉，云深喵刚刚吃了酥糖，正在舔着爪子，但既然是师父给的鱼肉，它又立刻埋头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秋离看看地上：“刚才那块酥糖怎么不见了？你把它吃了吗？”

    云深喵从碗里抬起头，羞愧地喵呜一声。

    秋离笑笑：“喜欢吃的话可以告诉我的，不用害羞。酥糖和鱼肉还有很多，你尽管吃吧。”他说着又用袖子给云深喵擦了擦脸，“脸上怎么*的呢，你掉进河里了吗？”

    云深的心里一阵刺痛，那*的是它的眼泪啊。它一下子没了胃口，师父越是温柔，东西越是好吃，云深就越是感受到悲伤。师父的好，并不是对待云深的，他只是在对待一只娇小可怜的流浪猫。不管云深有多难过，师父也听不到他心里的声音。

    秋离见小白猫突然又不吃鱼肉了，觉得有些困惑。但他又好像明白了，也许这猫咪是在害羞吧。对了，它一定是在害羞，虽然它饿得慌了，但是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狼吞虎咽的样子，所以才故意装作不想吃。刚才它对酥糖也是兴趣缺缺的样子，可是等人一走开，立刻就迫不及待的吃掉了。

    秋离自以为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这就起身要走，想独自留下云深让他放心地吃个够。云深喵见师父要走，立刻焦急地咬住他的裤腿喵喵叫着，硬是不让他走。秋离又困惑了，他摸着云深温暖的小脑袋：“你到底是想要我在这里，还是不想呢？”

    喵呜，喵呜，云深使劲咬着秋离的裤腿。

    师父别走呀，云深这就吃鱼给你看！

    虽然肚子从一开始就完全不饿，但云深为了让师父高兴，还是大口大口的继续吃起了鱼。

    秋离见云深吃得香，自己也觉得很开心。他蹲着轻轻抚摸云深的后背：“慢慢吃，这里没有坏人，不会有人伤害你的。”

    听着师父温柔的声音，云深的眼眶又红了。它不敢抬头看师父，只能埋头使劲哼哧哼哧的吃着鱼，鲜美的鱼肉和苦涩的眼泪混合在了一起，到了最后云深都不知道自己吃下的是什么滋味。

    吃完了鱼，云深舔舔自己的前爪，又用脑袋蹭了蹭师父的腿。

    鱼肉很好吃呀，谢谢师父。

    秋离很高兴，这灵虚山上也没什么小动物，想不到今天居然会有饿坏了的小猫来玩，真是难得的稀奇事情。他摸摸云深的背，云深顺势就跳到了他的膝盖上，三两下钻进秋离的怀里不肯走了。

    师父的怀里还是这么温暖，好怀念啊。

    想当年还是小野猫的云深在冬天的山林里病的奄奄一息，那时候就是师父救了他，把他抱在怀里顶着风雪走了一路。那时候云深就喜欢上了师父温暖的怀抱，只要在师父的怀里，就算整个天都塌下来也不怕呢。

    秋离诧异极了，他想不到这只小野猫居然这么亲人，他只不过是喂它吃了点东西而已，小家伙居然就使劲地往他怀里钻。他叹着气摸摸云深：“你这只小笨猫，对人怎么能这么没有戒心呢。我喂你吃饭，你就愿意跟我走了吗？如果我是坏人，要扒了你的皮做成围脖的话，你要怎么办呢？”

    喵呜，喵呜，云深喵用脑袋蹭着师父的胸口。

    如果是师父的话，把云深做成什么东西都无所谓呢，云深的命本来就是师父给的呀。

    秋离又叹气，猫当然听不懂自己说的话了，现在的他俩是根本无法沟通的。

    这时候阳光躲进了云层里，天色有些暗淡了，四周也吹起了冷风。既然小猫不肯走，秋离就只能抱着它回屋去了，山崖边风大容易着凉，屋子里比较温暖，也有柔软的垫子，那里或许能让小猫舒服的睡上一个午觉。

    既然有缘相见，就多留它一会儿吧。

    屋檐下摆着棋盘，黑白棋子洒落一地，棋盘上留着一个残局。云深喵从秋离怀里探出头看看棋盘，唔唔，执白子的似乎是尉迟师兄的棋法风格，这是师兄跟师父对弈中途有事离开了吗？看起来师兄好像要输了呢，要起死回生的话就只能……

    秋离见小猫盯着棋盘好奇的样子，连忙说：“那个不能碰哦，待会儿还要继续的。”

    想不到他话音刚落，小猫身体一扭就从他怀里跳了出去。然后，它埋头在棋盒里叼了一颗白棋放在某个位置，立刻棋盘上的局面就截然不同了。原本白棋略微落于下风，要翻盘看起来十分困难，但是云深落下一子之后白棋就整个活了起来，刚才的劣势局面荡然无存。

    秋离惊讶极了，白棋这一招可扭转局面他也是知道的，但尉迟幽既不认输也不肯要师父开口提示，非要自己去想明白。他的脾气很硬，秋离也就无奈由着他去慢慢想了，但是现在，尉迟苦思冥想的那一招棋步居然被一只猫给走了出来？

    要是尉迟知道的话，他也许会羞愧地自刎跳崖吧。

    秋离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这件事一定不能让尉迟知道。

    这时候云深喵蹲在棋盘前面，起劲地喵喵着，用肉垫拍打着棋盘催促师父。喵嗷嗷，师父快来下棋呀，师兄的死局已经解开了，又可以继续对弈啦。虽然云深自认仙法造诣不如师兄，平常做事也是三心二意的，但论陪师父玩耍他可是专业的呢。

    不管是下棋，弹琴，书法或者是舞剑，只要是师父的爱好，云深都能游刃有余地陪他玩两招。虽然现在是猫咪的形态，拿棋子不太方便，但要让师父玩得尽兴还是完全没问题的。

    秋离发怔地看着蹲在棋盘前跃跃欲试的小白猫，脑海中似乎掠过一些熟悉的画面。他皱了皱眉，但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他揉揉眉心，犹豫一会儿还是坐到了云深喵的对面。

    他问：“乖咪咪，你真的会下棋吗？”

    云深喵喵着，双眼发亮。

    秋离困惑极了：“但你是猫啊，猫怎么会下棋呢？难道你不是野猫，是从哪家跑出来玩的家猫吗？你的主人也太了不起了，他是谁呢？”

    云深喵在心里叹气，唉唉，云深的主人就是师父你啊。下棋什么的都是师父教的，当然云深也有回报的，云深曾经教过师父捉老鼠！

    算了，伤心事不提也罢，良辰苦短，师父赶快来下棋吧。

    云深喵喵着催促，秋离又犹豫很久，总算才勉强捻起一颗黑棋，落在了棋盘上。他有点怀疑刚才小猫是误打误撞凑巧把白棋放对了位置，但是云深见他落子了，又从棋盒里咬了一颗白棋，这一次是放在了角落。

    这步走的也不错，怎么看都不可能是连续两次凑巧。秋离这下子不得不相信这只小猫是真的会下棋，这就带着点新奇的情绪认真跟云深对弈了起来。人类当然不能跟猫太计较，秋离一开始也没尽全力，尽量让着云深，想不到云深步步紧逼，转眼间白棋居然迅速就扭转局势占了上风，黑棋都快被它吃光了！

    云深喵很得意，看来自己还是宝刀未老嘛。但师父也太客气了，他很显然一直都在让着自己，如果两边都是倾尽全力的话，云深才不是师父的对手呢。它嘴里咬着一颗白棋，心里想得出神，一个不小心白棋竟然哧溜滑进喉咙里去了。

    喵嗷嗷！喵被棋子哽住了！

    云深顿时张嘴抽搐两眼翻白，整个猫身子就僵硬了。秋离吓坏了，他赶紧过来抱着云深使劲拍它的背。云深喉咙里发出嘎嘎的声音，好不容易才噗的把棋子给吐了出来。

    艾玛，吓死喵了！

    云深吓得两只前爪使劲抱着师父，浑身发抖，秋离也是惊魂未定，他轻轻抚摸着云深的背，柔声安慰他：“没事了，没事了，”他说着一伸手把棋盘推开，黑白棋子噼里啪啦的滚了一地，“好啦，这局就算我输了吧。是我太大意了，不该让你这么辛苦地叼着棋子陪我玩，都是我不好。”

    云深轻轻舔着师父的手指，自己心里反而更愧疚。真是的，明明是他自己不小心，还害的师父担惊受怕揽下责任，自己真没出息。不过，也是该到跟师父分别的时候了，云深已经私自跑开太久，必须得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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